半十

无趣的人

【瓶邪】岛屿手记

*写几个之前想到的片段

*没有剧情,OOC,结尾仓促



5月17日

失业的第一周,我到了嵊泗。

海面风浪很大,我在昏暗拥挤的三等舱里和几个外出返乡的农民工分享了一瓶开水,然后缩在角落里晃荡着呼哧呼哧吃完了一碗滚热的红烧牛肉面。

也许人在失意的时候是最容易满足的。

 

5月18日

我像十年前第一次和三叔跑出来时那样找了家小餐馆吃晚餐。

那个时候我还在上高中,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而他老人家刚失恋,硬是把我拽来陪他散心。虽然之后他见人就说如果不是当时荒废了我一个星期我大概能考上麻省,但我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我这近三十年年里过得最洒脱的一个星期。我们整天待在巴掌大的旅馆里,对着电视机里五六个能看电视台和几十个台的雪花,床褥上潮湿的霉味经年不散,一抬腿就能把脚丫子搁到窗台上。等到房间里昏暗下来再趿拉着拖鞋踩着海岸边的夕阳随便找一家便宜的大排档吃比白菜还便宜的海鲜。

十年过去,除了旅游业发展了一些,几家大排档变成了沿着防波堤的一整排,这里好像也没怎么变。

我一个人坐在店门口一张小塑料桌上,吹海风吃海鲜喝啤酒,不远处几个流浪歌手坐在堤上弹吉他。就好像我那个不着调的三叔就坐在我对面,稍微喝多了点,开始大声地讲他的往昔光辉岁月。

我好像也变回了那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5月22日

我以为我短暂的旅行也无非是这样,一时兴起而来,闲了这么些天,差不多了背上包也就可以直接走了。

但我看见了他。

 

5月25日

那个时候我在看海,海风里一股淡淡的咸味,也许还有鱼腥味。从那个角度看过去没有别的岛屿,只有很平静的海。

起初是一个点,慢慢朝这里靠近。然后我才看清那是条渔船,倾斜着靠岸,沿着防波堤向南。

海面远看平静,近看却波涛翻滚,小小的渔船显得有些颠簸。我看见船上立着个人,不知怎的有点希望是他。其实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哪有那么容易。

可我还是忍不住在堤坝上跑了起来。

看清楚的时候堤坝到了头,我跑得气喘吁吁,船靠了码头。

真的是他。

我隔了大概十来米,在堤上居高临下地看他。

他像其他当地的渔民那样裸露着上身,但皮肤相比其他人那种长期风吹日晒的粗粝黝黑显得特别白,也不似那些老渔人那样极度精瘦,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背部线条非常漂亮。

然后他抬了一下头,可能是发现我在看他。

那是我梦里看到的眼睛。

 

5月26日 ①

我梦见黑色的大海,黑色的岛屿,淹没黑色的天空。

一艘白色的船。

黑夜与他的眼睛。

 

5月26日 ②

我想去找他。

 

5月27日

他真的很好打听。

大排档老板说他是当地的渔民。他们叫他“哑巴”,不知道是真哑还是假哑,但是有个老渔夫说他开口说过话,还说他一个人住在一座小岛上。

这里这么多岛,不知道是哪一座。

 

5月29日

我说我想坐他的船。他同意了。

他大概当我只是个普通的游客吧。

今天太阳不很烈,海上真的很舒服。

 

6月6日

他问我怎么还不走。

我说为什么要走。

他说大多人都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他们觉得这里没意思。

我说可我觉得这里很有意思。

他说我要在这留多久。

我说我不知道。

然后他又不说话了。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好像不是在嫌我烦。

 

6月7日

每天五点,天蒙蒙亮。大概再过二十分钟他的船会出现在码头。

今天我犹豫了一下,迟了半个小时。

日出看不到了。但我看到了他。

我说你怎么还在。

他不说话。

我说你是不是在等我。

我说你这样不会错过打鱼的时间吗。

他说带着我本来就打不到鱼。

他还说他就是来找我的。

每天。

 

6月9日

我向他问起他的家。

我知道它在一座岛上。不知道会不会像山谷里那些零零星星的民居,外墙上画着三层楼高的色彩鲜艳的渔民画。

我想那是一种窗户里寡淡的生活之外抽象的绚烂。

他说明天带我去。

 

6月10日

一个人的岛。

他说我是十几年里唯一的访客。

 

6月14日

我还是每天去找他。

看海,吹风。我甚至都没握过他的手。

像是老年人谈恋爱。

 

6月18日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

我们在船上做了。

 

6月21日

我一直以为渔人的身上总免不了沾染些海的腥气,毕竟在这被大海围困的小县城里连穿巷而过的风都带着巷子另一头海面上的咸涩气味。

晚上和他躺在一起时我才知道我错了。他用岛上储量不丰的淡水洗了澡,换上一件洗净的白背心,被单下只有一股淡淡的干净的皂角味。

 

6月29日

几十年前遗留下来的炮台已经彻底被青苔侵略,我伸手去摸,上面没有历史,只有瞬息。

我们混在游客群里,钻进小岛上漆黑湿冷的防空洞,像被一座岛屿吞吃入腹,内部空旷只有足音的回声。昏暗中我只能看见他的身体轮廓,于是在散开的人群里松松去握他的指尖,再也没有放开。

 

7月2日

天气晴朗的晚上我们躺在甲板上看星星。

我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像是夜空最暗处的颜色。那是我说过的最肉麻的话。过了这么久才说出口,之后我也再也没有说过。他不说话。

他当然不说话。

 

8月13日

我在岛上住了一个月,熟悉得好像本就出生在这里。

我们挑了个晴天洗床单,大概有七八条,都是过去的一星期被轮流弄脏的。彻底地洗了一遍,晒的时候占满整个露台,空气里惯有的咸味被洗衣粉的味道盖了过去,还有阳光的气味。

一片飘动的白色。干干净净的。

他站在里面不时被飘起的床单挡住。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9月10日

台风登陆的晚上我们在只有两个人的岛上只有两个人的屋子里安静地做爱。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窗玻璃上,窗框碰撞着,木板在响,门在响,屋顶在响,弹簧床“吱吱呀呀”越来越吵,衬得我们那么安静。高潮的时候仅有的一丝声息被风雨声吞入黑洞洞的腹腔,而后潮湿的雨水气息透过并不厚实的墙体涌来,淹没疲倦。

一整晚我都睡不好,枕着他的手臂担心着破旧的老屋会不会漏水。到了后半夜我迷迷糊糊终于在他轻轻拍着我后背的节奏中并不安稳地入睡了,再睁开眼时窗框裱着乌云稀释的天光。开窗迎面是水汽饱和的晨风,外面的世界一片灰蒙海面汹涌仿佛经历一场劫难,而这一方陋室安然如永恒行驶的诺亚方舟。

 

10月28日

在一个傍晚我们上了布满尘埃的阁楼,潮味与霉味,没有蛛网。海上的夕阳从仅有的一扇天窗里照进来,掉灰的白墙上一篇橙红。阁楼闷热,于是开了天窗,两个人一起探出去正好卡住肩膀,好在海风是凉的,吹在脸上很舒服,把头发都吹乱了。

我们爬出天窗在屋顶上坐到天黑,先是放下了挽起的袖子又扣上了衬衫领口的第二颗扣子。后半夜越来越凉,他下楼拿了毯子又上来,两个人靠在一起才能勉强都裹住。我在毯子下面先是去握他的手,最后章鱼一样严严实实地抱住,把手伸进他的衬衫下摆向上一节节数他的肋骨,然后是心跳。我不让他碰我的——我怕痒。

他转而脱了我的裤子。

 

10月29日

早上醒来时我们各染了一头露水。

 

10月30日

我感冒了,他没有。

 

11月4日

感冒好得很快。

他说夏天彻底结束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要走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不知道。

 

11月10日

很久不和家里人联系了。

才发现已经过了这么久。

其实也没那么久。只是刚刚想起原来我并非生在这岛上,好像这短短几个月已经让我忘了以前的生活、这岛屿之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11月14日

天气真的转凉了。

 

 

 

 

    我不写日期了。

我知道你在看。

写不写日期都是一样的。

以后每一天都一样。

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孤岛再荒芜,我也不愿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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