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十

无趣的人

【维勇|父子】My Little One(5)

养父子设定。

前文:(1-2)(3)(4)

大概算是有生之年系列(。)


5.


时至今日回想起勇利在公众面前的第一个四周跳,我依然能清晰感受到那个瞬间心口的颤动。但如果说当时他带给我的是对这个举动的巨大惊喜,在更多年月的相处与了解后,我感受到的更多是勇利自身给我的触动。他是一个习惯于把决心埋藏在心底的人,有时候可能过于倔强,独自在他那个小小的、别人看不到的世界里奋斗着,但他总会在沉默已久后的某个时刻用行动向所有人证明,哪怕此前没有任何人看得出丝毫端倪。那个瞬间过于突然而短暂,从看清他的起跳动作到复归流畅的滑行,我只来得及捂紧心口,调整骤然凝滞的呼吸,而没能看清那时他的眼神。但我熟悉之后多年,在挑战更高难度的跳跃时他的神情,他的坚定,他的一种隐秘的渴求,那是无法在其他任何选手身上看到的独属于“胜生勇利”的特质。我无法不爱这样的他,从一个初涉赛场的孩子,到一颗闪烁在领奖台顶端的明星,他是钻石,却习惯性地收敛锋芒,只在那些转瞬而逝的片刻显露一闪而过的光亮。但那就够了,我甚至会想,如果只让我看到就好了。我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自私,但在它面前,我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我无法自控,无法强迫自己佯装高尚。我想占有他——那是我当时不敢承认的念头,像烟花一样烫了手被快速丢弃。但现在我必须承认,把余生的希望都倾注到一个人身上的男人的爱始终是狭隘的。那是我深重罪孽的源头,早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是啊,他还只是个孩子。我惊讶于自己对那个奇迹般的瞬间的记忆模糊不明而仅限于此,反而是之后的一个个场景更为清晰。他的心思过细,我明白这一点,也看得出短节目的成功之后他异乎寻常的紧张。但当时我终究年轻,除了无声的安抚之外也同样不知所措。我应该察觉到的,他极度紧绷的精神状态,甚至开始抗拒我的肢体接触。焦灼无法掩盖,甚至流露得近乎痛苦。我不想再回忆更多,只愿一笔带过:他的第一场自由滑比以往任何一次状态不佳的训练都更惨烈。我无法理解寥寥数分钟何以如此漫长,每一次跌倒如冰刀割在皮肉上,但真正疼得刺骨的是他神情里不复前一日的飞扬神采。我只看到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对自己残忍的严苛,与他身上的每个关节都透露出的、随着失误的累加一次比一次更深的失望。最后他下场,没有哭。我试图拥抱他,他推开了我。

那是比起一个精彩的四周跳更让我无法忘却的时刻:他站在我面前,保持着距离,垂下头,低低地、声音颤抖着说:“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维克托。”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不是外界的声音,不是对胜利的渴望,他痛苦的源头不在别处,而恰恰是我。

我该如何告诉他,我永远不会对他失望。

 

我没有宗教信仰,不相信上天的惩戒,但除了这份背德的爱情,我还愿为那个时刻对我心中从未存在过的神明忏悔——勇利推开我的时候,他的痛苦让我心痛,却也同样予我一闪而过、却真切发生过的庆幸。他试图脱离我,但我从中看到他还做不到,他依然需要我——我的孩子,他注定将在这个时代超越我,我必须、也一定会倾尽一切培养他、照料他,直到那一天,直到我再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我会不得不把他交给未来,交给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但好在,至少此刻,他还需要我。

我是世上最残酷的父亲,我有世上最自私的爱情。我庆幸,在他羽翼丰满之前,我还有许多年可以陪着他一同摸索,在我学会如何做一个伟大的父亲、一个无私的教练、一个懂得站在阴暗处的爱慕者时,我便可以松手了。

我清晰记得他哭的样子。他总是这样,泪水从来不是为了乞求同情与安抚,而只关乎爱与自尊。别人在的时候,他仍会竭力克制,压抑着抽噎,可眼眶泛红,泪依然不住落下。我也曾偶然撞见训练后他独自躲在洗手间里哭泣。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些辛劳与委屈才会真正得到宣泄。我不会打扰他,因为他的敏感与要强,我知道他不愿示弱,尤其在我面前。我曾为这种任何亲密关系都打不破的隔离失落,同时清醒地知道那是必须为他留出的空间。但那是我做不到——在一场惨痛的失败后,在只有我们两人的安静的选手休息室里,在我迫切地需要“他需要我”的时候——我选择靠近他,环抱他的肩膀,并做好了强迫他不能推开我的准备。但这一次他没有。他抽泣着把脸埋进我颈窝,抱上来,抱得很紧。我竭力克制住亲吻他的冲动,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把他按进怀里,下巴抵着他的额头,用手缓缓抚摸他剧烈运动后变得散乱的头发,从头顶,到后颈,再到背后。他不再克制,放声大哭出来。而我抱着他,内心出奇地平静。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在那一刻才真正接受了我,作为可以全身心信任的人,而不是一个追逐的目标,一个需要交出证明的对象,一份盗取来的亲情。

我是你的。我今后的日子都是你的。我的爱与岁月,我的希望与荣光,我全全部部奉献给你——我想吻他的额头,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告诉他;想亲吻他的嘴唇,把那些缥缈又郑重的话语随着气流全部送入他的身体和灵魂。

可我只能抱着他,以一个父亲的名义。

他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我伸手试图去拭他脸颊上的泪,他自己的却先一步胡乱地抹花了淡妆。我默默收回手,而他红着眼睛和鼻尖抬头看我:

“我会继续努力的,维克托。”

我笑了一下,他或许会以为那是欣慰。

原来这就是你想说的。

“好。”我只能作为他的教练这样回答。

我不能说“好希望勇利再多依赖我一点啊”。

我不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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