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十

无趣的人

【维勇|父子】My Little One(7)

用教室电脑摸的鱼,快学考了却浪到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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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冷水澡的后果是第二天我感冒了。

我醒来,室内过于充沛的阳光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睡过了钟点——勇利一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取消了我的闹钟。我把自己从床上拖起来,却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喉咙沙哑。出了房间我发现勇利不在,然后更可悲地看到他甚至给我留了早餐。

他应该是去训练了。他一向不需要监督也很准时。

我慢吞吞地吃盖了鸡蛋的吐司——勇利比我更擅长煎鸡蛋,甚至连不同种类的面包牛奶各自最合适的加热时间也比我更清楚。我偶尔会觉得我们在一块儿是个奇妙的组合,这种角色倒置让我甜蜜又辛酸。比如等到我按照小纸条上笔迹稚嫩的俄文指示喝完了最后一口牛奶,依然感到仿佛昨天输了比赛的是我而不是他。

他表现得太平静了。

我知道他心中想的远比他表现出来得多。但我看不透。

我翻遍了家里的抽屉,只找到半盒还没过期的儿童感冒药,将就着按最大剂量吃了,又披上风衣。随后我在衣柜前徘徊了片刻,最后还是拿上了挂在显眼位置的围巾。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明智的,室外风很大,我把围巾随意绕了两圈,步行向熟悉的方向走。我现在不是很担心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这类事了,何况工作日的圣彼得堡街头几乎可说是冷清,所以我并不在意那条朴实得近乎老土的大红围巾被风吹得胡乱摆动。

或许我也多少被某个人改变了一点。

我知道这样很显眼,因而当我踏进那座熟悉的公园时,勇利一眼就看见了我。

他在绕着公园跑步,正好到拐角,朝我笑了一下,还是自顾自继续。有时候我真佩服年轻人的体力和意志力,他八岁时就能这样匀速跑二十圈,只要我答应一直在起点也是终点的地方等他,然后牵着他的手去冰场,或是回家。

正式的训练开始后我们就很少一起来这个公园了,但我们仅有的默契让我总能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在这里找到他。这些年他在心里烦闷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到这儿来,我无法完全理解他这么做时的心情,只是一次次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不知休止地“虐待”自己直到天黑。我知道这是他释放的方式,故而从未制止他,只是在合适的时候先他一步回到家里,假装委屈地告诉他我已经在家等了他很久。他会歉疚地笑,但之后还是一切照旧。我拿他没办法。

我慢慢地认识到勇利似乎是有一点恋旧情结的,无论是对这个地方,还是长久以来对他目光的安放之处。

我是否承受得起。

这个问题我现在已经不想了。

 

这次我不再是在暗处,而是坐在正对大门的长椅上等他。第七次经过我面前时,他停下了,走过来气喘吁吁地问我,冷吗。我摇头,然后他自顾自说了一句我感冒了。我笑笑,他又说,回家。于是我站起来,把他热乎乎软绵绵的手捏进掌心,二话不说解开又长又厚的围巾,把另一半绕在他的脖子上。

他不得不踮起脚尖,与我贴紧了,急促地呼吸着,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才有些无措地说,他出汗了。我道无妨,稍稍松了松那条围巾好让他自在些,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和他挨在一起往回走。他不怎么用力地挣了两下,我不放,他也就任由我和他共享一条围巾,又走了一段,反手回握住我的。

“靠那么近不怕传染给我吗?”他小半张脸被我包在围巾里,说话的时候闷闷的。

“不怕,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啊亲爱的。”

这是我们曾经一起靠在床头看的电视剧里一位老妈妈对孩子的称呼,每次我这么叫他他都会红着脸嘟囔“别这么叫我”,但今天他没有。

他停下来,踮起脚捏了捏我的脸,说:“不,你不是的,大宝贝。”

他轻轻丢下一句“我知道你最爱我了”就迅速从宽大的围巾中间钻出去跑开了。

而我抓着围巾的另一头,傻在原地。

 

——我想我已经一万次说过,勇利他总能出乎我的意料。

这条围巾是勇利送给我的,在他十岁的时候。

那天他放学的时候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坐在车后座上坐立不安。我知道那时候他心里是藏不住事的,果然还没到家,他就在楼梯上抓着我的手,紧张兮兮地问我:“我可以和你谈谈吗,维克托?”

每当他想说些他自认为可能会让我不快的话时就会用这句开场白,虽然往往我并不觉得那些话有哪里过分,他却要鼓起极大勇气似的皱着眉头思忖半天,那小模样让我在心里偷偷发笑。

“说吧,勇利。”我捏了捏他湿漉漉的手掌心。

“阿列克谢说,他爸爸告诉他,他是个大孩子啦,要学会自己……自己……”勇利支吾了一下才说出那个词,“理财,对,就是这个。他今天给我们看了他新拿到的十卢布。”

“勇利也是大孩子了。”我看着他捏着裤口袋边沿的手,实在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蹲下身与他平视,“所以你也想和学校里的小朋友们一样,有一点自己的零花钱,对吗?”

他点了点头,紧张的神色仿佛提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要求。

我笑着把他抱起来,乐于见他慌乱地环住我的脖子的样子,逗他说:“阿列克谢的爸爸一个星期给他多少?咱们不该输给他。”

如我所料,小家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不和他们比……我只要,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我点头答应他,把他放下来,又揉揉他柔软的头发告诉他,以后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不用那么紧张。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已经学会自己从家里抽屉里偷硬币去买甜食了。”

“维克托不是乖孩子!”他笑起来,抱住了我的腰。

几个月后我在生日的早晨收到了那条围巾。

在遇到勇利之前,我对生日没有明确的概念,因而我对这个日子的全部记忆都存于飘散着烤面包香气的早晨,桌上的小盒子与纸条上稚嫩的俄文字符。

“生日快乐,维克托。”他可能只写得出这样简单的话,甚至不懂得抄写一些贺卡上常见的华而不实的辞藻。

我喜欢这样。

唯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拆开包装后露出来的围巾的颜色。

“Amazing!勇利怎么会想到挑大红色的?”

我夸张地演出一副非常惊喜的样子,却已经骗不过这个孩子的眼睛。

“维克托不喜欢吗?我以为你喜欢红色的……”他有些茫然无措,而我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教他一些他学不会的审美穿搭,只是把围巾在脖子上松松地系出一个样式,然后坐在桌前,把他抱到腿上,柔声说:“你看,还是很好看的,我很喜欢,谢谢你啦。”

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维克托怎么样都很好看。”

“勇利为什么觉得我喜欢红色呢?”

“因为维克托每次都挑那支红色的牙刷呀。”

“是的,”我抱紧了他,“我很喜欢。”

除此之外我好像什么也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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