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十

无趣的人

【瓶邪】一面之缘 17

五点五十的闹钟。

吴邪整张脸埋在被底下,应声侧了侧身子,似乎是用了些气力,还是被倦意沉沉压着没能抬起手来。单调的提示音在这种时候变成近在耳边炸响的警报,他又烦躁地在床上挪了挪,就听到空调被沙沙地响,身上一股重量压过来。

很快重量消失,世界也清净了,他终于吃力地睁开眼睛,正看见张起灵的下巴和颈线——带了点胡渣,线条很漂亮。这念头只是转瞬,同时一个吻落在额头,他才发现自己仍在为刚刚的噪音皱着眉。柔软的触感只是在额头轻轻点了一下,绕过胸口扶着他肩膀的手臂也收回去,又是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吴邪再侧头时,刚刚欺身去关闹钟的人已背对他侧躺着了。

意识终于清醒,他缓缓地从背后抱上去,一只手臂穿过那人腋下,停在裸露的腹部,指尖游过触觉清晰的线条,另一只似乎无处安放,只轻轻把掌心贴上面前人的后颈,隔着温热的皮肤抚摸分明的颈椎骨。他也没有多想,轻轻地在那里落下一个吻,感受到这副躯体细微的颤动。

据说做老师的有两大职业病,咽喉炎,颈椎病。所幸性格使然,前者张老师是不会有了,后者他不是学医的,摸不出凸度,只觉得这人身上每个地方都好看。

他听到张起灵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不上其中什么意味,只意会地收回手,面前的人慢镜头一样地转过来,隔着稍长的垂下的头发看他。他也回看他,看那张一如既往平静的脸,带着清晨难免的几分疲惫。看着看着就笑了。

“笑什么?”张起灵说得很轻,虽然不明显,似乎也是带点笑意的,反倒不像是问句。

“没什么……”吴邪说着,确实不明缘由,话不知怎么转的,“昨晚做太狠了……”说完就僵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说这话要表达什么意思。

张起灵也是微微怔了怔,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自然地把这种事说出来,毕竟之前还有些回避。好在他没往这个方向再想下去,不再说话,只有笑意更明显了。

吴邪看着这样的他,仿佛还像十七八岁时那样,无法阻止自己心底动了动。他又想到些什么,继续道:“想起那天早上,就……第一次之后。”

多少有些难以启齿,但他突然很想把这种感受表达出来。

“一觉醒来发现没有预想的那么尴尬。”他自顾自说,没有再对上认真的眼神,“可能潜意识里觉得很多年前就已经和你……”

“和我什么?”妈的,这语气,就差直接笑出来了。

“想什么呢——就觉得……就觉得好像已经一起过了很久,这样的日子。”

 

你不知道我很早醒了,身体疲倦,意识却清醒。我不敢睁眼,不敢看你,但看到你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听到门开的声音,“欢迎光临”说到一半,一抬头却卡了壳。

“海婷你怎么……不是说明天找个时间……”吴邪越说越轻,面前的餐桌擦到一半,手里的抹布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我怎么不能来?”大姑娘笑得一脸灿烂,和半年前倒是没什么区别,“约你出去吃饭吧,你说你饭点总没时间,不如直接来这儿——不过之前怎么也没想到吴总变成吴大厨的样子。”

“还拿这个笑我。”他试着和秦海涛一起露出笑脸,却因此显得很不自然,他说的是这个“吴总”,之前除了王盟这么叫他,其他人都没几分真心实意,背地里怎么议论,他也都知道。认识秦海婷之后她有时拿这个名号调侃他,他也没说过不喜欢。只是没说。

没说出口的,要有人能懂,太不容易。

但总的来说他对秦海婷是没有不欢迎的意思的,正好是个不上不下的时间,也不耽误生意,这个时间见个面恰好最合适。算是老朋友了,秦海婷没跟他客气,直说自己刚下动车,没吃午饭,颇有些期待“吴大厨”露一手的意思。吴邪把两碗小炒端上桌的时候才笑道:“之前又不是没尝过。”秦海婷夹了一筷子肉末茄子,有点烫,含含糊糊地说:“你还不是光说过没做过……亲妈都吃不到的菜哪轮得到我?”吴邪才想起来还在家里的时候确实没怎么做过菜,明明被母亲逼着去学了,招待过的却只培训班的老师。时间一长,远的近的事难免都混在一起——总觉得刚从家里出来不久,总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延续了很长时间,其实都不是。

这么说,论他第一次为谁亲手做一顿饭,竟然只能是给张起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勾起了嘴角。

“这是找到春天了?”秦海婷笑着说,正看到他猛地收回思绪一脸无措的样子,“要是当初见面的时候你对我笑成这傻样,我也许就喜欢上你了。”

“别提这事了。”吴邪想起被母亲强行安排一天三次相亲的经历,哭笑不得。吴妈妈的扫射范围波及一切对她来说条件合适的女性,秦海婷难逃中弹。年轻,算得上漂亮,办公室离得不远的业务员,又是他三叔老友的侄女,再合适不过的相亲对象。吴邪能和她熟起来正是源于母亲的安排,他也因为这位异性朋友获得一个多月的宁静——直到吴妈妈意识到两个人并不是那么回事,才又开始新一轮的地毯式轰炸。

“你还别说,我这次……还真不是单纯地出差路过看看你。”秦海婷放下筷子,“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我妈?”

“不是,你这一趟跑出来,她老人家这会儿还气着呢。”秦海婷笑了笑,“是你三叔。”

吴邪楞了一下,又想起这几天时常记起的话来。

“他说他知道你回到H市就懂了。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秦海婷顿了顿,“他就这么说了半句,没说下去。你们的事我也不懂。”

吴邪没有说话。他三叔是知道的。在他还年少的时候,很多事只与这一位与他最亲近的长辈说过。

他三叔总是很理解他,真正对他发火,也只有那么一次。

“他托我劝你回去。他说你总会倦的。”秦海婷的声音低了下去,“抱歉,我还是支持你的,也许不该提。”

“没事。”吴邪勉强挤了个笑容,“我想过回去,但肯定不是现在。”

 

清晨他起床,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的还是躺在卧室里的人。

他们之间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送秦海婷离开。想到,如果不是在更年轻的时候遇到了张起灵,他本来大概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但他遇见的是他,就再也不存在如果。

 

六点半。

某个人还没下来晨练。

他开了店门,想着明天是不是该把闹钟再调晚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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