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十

无趣的人

【瓶邪】半生

2018.08.17

定时发送。

随便写写,不是贺文。

 

ve.

 

「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回忆,就再不会孤独,哪怕只在世上生活一日,也能毫无困难地凭回忆在囚牢中独处百年。」

 

你在暴风雨夜归来,远远看见屋子里灯还亮着。

吴邪坐在床上,手上的书滑到膝盖,靠着枕头的身子几乎是瘫软的,像是快要睡着了。

你一推门他便惊醒,侧过头看见是你站在门口,全身湿透,流了一地的水,于是他睡眼惺忪地笑了。

他说:“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

其实他是见过的,在你灰头土脸满身是泥的时候。但那些时候他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救世的神明从天而降,哪里来的狼狈。

他就这么拽了拽被子,然后继续瘫着不动,好像他睡的不是你的床你的枕头你的被子。

他笑着说了一句:“热水还有。”然后补了一句:“我那屋漏水了,村里就是这点麻烦。”见你还是没有反应,又小声道“总不好去跟胖子挤”。

你还是看着他,看他头发蓬乱着揉眼睛的样子,想的是在雨夜漆黑的村口远远就能看见的灯光。

最后还是他催着你进了浴室:“快去洗快去洗!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你不睡我还要睡。”

其实他以前不太敢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你也说不上为什么。即使后来熟悉了他似乎还是保留着几分敬畏,你甚至听见他对胖子抱怨:“小哥面前,我怎么敢!”

即便这时候他用着轻松的语气,神色里还是有些心虚的样子,像个大着胆子顶撞大人的小朋友。你突然就有些无奈,但又不好说什么。

洗完出来的时候“小朋友”已经睡着了。

他已经提前自觉给你让出了半边床,面朝你侧躺着,脖子和手臂上的疤都露在夏天的薄毯子外面,不设防的样子。

然后你面对着他躺下了,分享了一边被角,但眼睛还没有闭上。

你知道他以前常偷偷看你睡觉的样子,在硬邦邦的火车卧铺或是颠簸的车后座上。你没有告诉过他,其实你也很多次看过他熟睡的脸,在沙丘下、帐篷里或是院子的摇椅上。

有一次胖子不在,你们在泡脚,你不说话,他泡着泡着就睡着了。你看着他低着头,睫毛垂下来,有些舍不得打扰——明明从来没有舍不得什么——最后还是你帮他擦干,把他抱回床上去。途中他大概是醒了一次,眯着眼睛低低地叫了一声“小哥”,然后又嘟囔了一句“闷油瓶”,又昏昏沉沉地歪着头靠在你怀里睡了。

他至今把那三个字当他一个人的秘密。其实他无意识地时候经常这么叫你。

你也没有告诉他你很早就知道了。这是你一个人的秘密。

 

 

你从来不做梦。更年轻些的时候,最接近“梦”的东西是铜铃曾给你创造的幻境。那多是些零碎的片段,不属于你的记忆,杂乱无章的信息和家族希望给你的暗示。

既然它们都不能算作梦境,这就是你漫长的人生里第一场梦了。

你梦见吴邪对你笑,十六七岁的样子,远远地跑过来,对你说着什么。你并不在意他说的内容,只是注视他。就这么简单,不久你就醒了——因为他在你身边动了动,你本能地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他。

黑暗中他看不清你的表情,但你可以看清他的。他脸上略带歉意地说:“小哥,对不起啊——我想上厕所。”

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他伸手在床头摸索,黑夜里清脆的一声,是摁了开关,但并没有亮起来。

这才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台风和暴雨,后半夜村里停了电。

他只好摸黑起来。你没有提醒他注意,果然,水声响毕过了一会儿,你听见他一个趔趄,被床边的椅子绊了下,几乎摔到你身上。

这种情况他反倒是不尴尬的,只是大概是撞疼了,发出一声呻吟。你本是不在意这些小磕小碰的,却鬼使神差地往他小腿肚上揉了一把。惊得他翻身从你身上下来,在旁边安安静静地躺好。

于是谁也没有响动了。窗里窗外都暗,没有月光,雨时急时缓地打着窗,不时有树枝撞击在墙上的声音。风扇吱吱地转着,屋子里有点闷,被子底下也暖烘烘的。他额角带点细汗,很快又睡着了,属于他那半边的被子在胸口堆成一团。你们隔了一拳的距离,呼吸的频率相互错开,他的身子微微蜷起,双膝几乎可以触到你裸露在外的腿。于是你们之间明明隔了那么多年月,在这黑暗中却像是一对对称的孪生儿,面对面安静地呼吸着,好像没有过喧闹,好像没有过分离。

 

后来你想起他,想起的是火光。

那个时候你们隔着篝火相对而坐,周围是无边的戈壁,头顶天空也很广远,有稀疏的星星。那是你漫长的生命中见过无数次的景象。而最近的人声在几十米开外,旁边是火光跳动在你们之间,同时也在他眼里,温热鲜活的样子。这是你不曾见过的。

在他对未来的一切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他说:“如果你消失……”

就像你生命里有过很多场雪,唯有那三天的雪真正让你感到寒冷。你见过那么多人,听过那么多誓言,没有哪句比这更认真得天真,也郑重得诚恳。那是你第一次感觉到寒风阵阵的大漠里温暖过那么一刻。

那时候你还不曾想过,有一天他真的就这么安静地睡在你身边,不再有那些焦灼的牵挂。

以及之后的余生,不长不短的几十年。

 

 

只不过有件事。他大概还是没放下。

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不是没想过,但很快也就不想了。

只是,不甘心而已。    

 

 

 

天微微亮的时候,台风好像已经过去了。

他稍稍靠过来一点,就握住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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