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十

无趣的人

【瓶邪|无声】雏夏

搬旧文。

[ 无声 ]系列第四篇

语言障碍瓶 x 听力障碍邪

定时发布,不能及时回复抱歉TvT


第一篇:生命寂静之处




雏夏



 

绿皮火车停在北方的小城。

最后一程换了车,不到一个小时的路途,安安静静地过了。

清晨的雾气里,车头的灯光幻化作朦胧的光晕。空气凉而潮湿,即便吴邪已经换上了较为保暖的外衣,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终点站人不多,稀落的旅客与大大小小的包裹,还有前来迎接的亲人几声呼唤。随后便稍喧闹起来,愉快或沮丧地说着在异乡的种种。

吴邪听不明晰,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没怎么留意身边人把他微凉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袋。

东北汉子粗犷的嗓门远在出口处也能听见,吴邪顺着人流走下去,一回神手里已经被塞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身体很快就暖和起来。

北方的太阳总是升起得稍晚些,但天空逐渐明亮,晨曦也洒落到车站外的老街。路边店铺的卷帘门陆陆续续地开了,早餐铺子的店主早已系起围裙开始劳碌,店家的孩子睡眼惺忪地坐在缺了角的桌旁啃大饼,蹲在电线杆旁的猫闻着气息靠近。

出生于江南水乡,却生长于无数次见过如此画面的交叠之处。

这是故乡的清晨,这是故乡的空气,这是故乡的人,你还记得吗?

身旁的人似乎在这样问。

他们对视一眼,雾气沾湿了眉睫,像是盛在眼里的感动。

像是记忆里不曾改变的夏天。

 

 

 

踏进那幢老旧的小楼时吴邪有些紧张,颤抖地伸出手,放进女教师温暖的掌心,抬头就能看见这个名为白玛的女人温和的笑。

女人蹲下身子,在这个七岁孩子的耳畔柔声道:“别怕。”

紧张的沉霾似乎一下子散去了不少,听神经竭力地送来好听的女声:“不必担心,这里的孩子都和你一样。”

吴邪环顾四周,只看到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坐在窗边静静地看书,阳光落在稍长的黑发上,显得柔和而温暖。

白玛按了按他的手背,仍是保持着平视:“其他人都在上课呢,你愿意先试着去交个朋友吗?”说罢起身,朝那男孩道:“起灵,带他四处看看吧。”

隔着不远的距离,男孩背对着光,墨黑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母亲身边陌生的孩子,对方也看着他,眼神里有轻微的躲闪和好奇。许久男孩才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代替母亲牵住了那只稚嫩的手。

“这个哥哥……不会说话,你们先在这儿附近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吧。”白玛低着头,揉了揉吴邪偏褐色的头发,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就像面前的窗,这个世界有声,有光,还有手心里的温度。

吴邪朝面前的男孩一笑,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轻轻地说出一声:“你好……我叫吴邪。”他似乎还想说,支吾了一会儿,语言神经就断了。

男孩似乎一怔,下意识地去看母亲。一袭纯白长裙的女人俯着身子,眼中带着鼓励的笑意。

吴邪看见面前的人回过头,随即手被握得更紧了些。

不需要声音,吴邪听懂了,嘴角扬得更高,被同样柔软的小手牵引着往一旁的长廊走,心底里一种陌生却愉悦的情绪滋生开来。

陌生感似乎在室内弥漫的阳光里缓缓褪去了,安定的感觉自掌心一直传递至心口。

一切说不出缘由。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他。

 

 

 

到学校的第一天,吴邪不必上课。

他需要做的,只是在院前种一棵树。这是学校的惯例,每个新来的学生都可以在院子里种下一棵树,寄予美好的寓意。

吴邪的拘谨散去得有如一阵风,取而代之的是新奇感,从心底的泉眼里汩汩冒出。他感受到初识的朋友握着他的手,踏过门前的台阶时脚步都轻松得像跳跃。他听到玻璃窗口传来好听的女声,踩上墙根堆砌的碎石,稍稍踮起脚尖趴在窗沿,就能看到随着口型变换的手势,女教师甚至俯下身,把学生的手放在掌心,耐心地指导每一个细节。白玛抬起头,看见窗前小小的身影,投以一个微笑。七岁的孩子也回赠一个灿烂的笑脸,回头时,那个黑眼睛的男孩还在静静地看着他。

——吴邪很开心。

他从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想要开口的欲望,他想表达这种久违的心情,想告诉白玛他愿意来到这里,也想告诉这位小哥哥,他很喜欢他的眼睛。

然而除了练习了一遍又一遍的自我介绍,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用笨拙的肢体语言告诉面前的人,他想把树种在这里。毫无章法挥舞的小臂,装进眼里的光,而张起灵居然懂了。

白玛有些惊讶,大多数孩子会把他们的树种在门前,或是任何一个显眼的地方,好让挂牌上他们的名字被每个人看到。这里甚至在一天中绝大多数时候被建筑物遮挡,晒不到充足的阳光。

然而吴邪固执地摇头,要把那棵代表着自己的树苗种在这里,教室的窗前。

张起灵花了很久才从那些破碎的音节里整理出其中的意思:种在这里,每天上课的时候都能一眼看见。

他想自己一定非常想对吴邪说些什么,而他不能。

他所做的,只是轻轻按了按吴邪的肩膀。

 

下午,白玛的朋友送来了树苗。

窗口趴了一群孩子,不同于其他学校的风景,没有七嘴八舌的谈论和高声喧嚷,只是安静地看着,又很快散开去。

一排半人高的小樟树躺在面前,吴邪小心翼翼地挑出其中一棵,枝干笔直,仅有的叶片完整葱绿。

张起灵就站在他身边,握上旁边一株的主干,在吴邪疑惑的目光里将树苗扶了起来。

吴邪环顾四周,认识的字还有限,但他看得出门前长得层次不齐的小树中,确实没有一棵挂着张起灵的名字。

白玛看在眼里,微微笑了一下。接下来的整个过程,都是要靠他们自己完成的。

纤细的树苗对于两个孩子来说并不算太重,挖掘干硬的土壤则麻烦很多。园艺铲是最小号的,握在手里还是费力。吴邪腿都蹲麻了,面前还是一个浅浅的坑,他懊恼地抬头一看,张起灵那边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赌着气更卖力地挖掘,攥着铲柄的手心泛红,效率仍是不见提高。

视线里多了另一把小铲,看起来只是轻巧的一下,卷着杂草的泥土便翻了出去。

吴邪观察了几秒,很快找到其中技巧,两个孩子蹲在窗前,各自沉默地干活,不一会儿便挖掘出了一个足够大的土坑。

额头都带了细细的汗,张起灵仍是面无表情。吴邪似乎觉得这样的神情在这个年纪显得老成了些,不假思索地就去捏对方的脸,试图捏出一个笑容来。张起灵飞快地躲开,吴邪只好收了手,看了一眼掌心的泥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即便没有语言的帮助,两个孩子之间也不存在太遥远的距离,简单的心思都装在一举一动里,只要一个人扶稳了树苗,另一个就心领神会地填土、踩实。

最后一步,吴邪拿着白玛给的记号笔,一笔一划地在白色卡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包上塑料外封,才发现身边人手中的纸上还是一片空白。

四目相对,张起灵黑亮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一丝无辜。

这该不是……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吧?

吴邪得意地接过张起灵手中的纸笔,笔尖在空中停了半天都未落下,他慢慢地别过头去,摊了摊手——

我也不会。

也许是挨得太近,就听得耳边“扑哧”一声,那个总是冷着脸的人也忍不住笑了。

吴邪愣了神,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笑起来真好看。

不由责备起自己的听力,如果能听得更清楚些就好了。

 

 

 

还在上课的时候,吴邪走了神。

玻璃窗外看得见浓郁的绿色,教室窗前的两棵小树并肩长了八年,顶端差不多快要触及窗户的上沿。

这是他最后一天在这里上课了。

白玛用自己的方式为这里的每个孩子教授完了小学六年的基础课程,除了两个完全失聪的孩子,其他人都可以陆陆续续地进入初中了。

留下太多回忆,吴邪有些不想离开。

教室里只剩下十来个学生,白玛显然注意到了其中一位的失神,不是新课内容,也就没有点破。倒是同桌的张起灵轻轻在课本上叩了叩,吴邪慌忙回过神来,瞥了一眼身边看似专心盯着黑板的人,把头埋进课本里。

即便多学了两年,还是很难赶上天生没有缺陷的同龄人。相比之下张起灵学得扎实得多,吴邪的思绪还留在两天前分班测试的考场,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个班。

能够学习的部分都已经完成了,下午没有课程。吴邪走上二楼,就看见楼梯口的窗前一个熟悉的身影。

闲来无事时,张起灵总会在这个位置一个人静静地看书,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眼前的侧脸显得柔和干净,一瞬间吴邪仿佛回到八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稚气,面部线条多了几分硬朗。十五岁的少年听得见漏掉一拍的心跳。

他是不是很奇怪,吴邪想道。

只是黑发黑眸的少年放下书朝自己走来,就能感受到胸口有力的跳动。

永远不会说出口,但他清晰地知道。

偶尔也会有眼神里读不懂的东西吧。

吴邪很多年后都记得,在一个无声的午后,熟悉的少年踏过满地的阳光,吻了他。



雏夏 · 完




[无声]系列还有一篇未公开番外,没有保留文字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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