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十

无趣的人

【瓶邪】一面之缘 2

接下来几天谁都没有去找谁。
隔着百米的距离,相安无事。
张起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什么都没有想。毕竟他向来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上心,遇见吴邪之前是,分开之后也是。而唯独对这个人。

偏偏对这个人。
曾经离开的时候没什么情绪,或许反而有放下担忧的如释重负。明明是个麻烦,丢了还会舍不得,他也几次想捡回来——只是想想而已。毕竟麻烦这种东西,你想丢是丢不开的——如果他不想走。
当初谁先说的分手来着?
忘了。
也忘了这个麻烦有手有脚,你不去捡,还能自己跑回来。
他们之间的路有多长?这一跑跑过了这么多年。之前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张起灵不曾去计数一路上有多少山山水水,现在这个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他走过的都走了一遍,回来了,他居然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何必狠心走那么远。
殊不知有个人一边走一边也像你似的心疼,想的不是自己这一路走得怎么苦怎么累,是这人当初怎么走这么远。
这么远。

也许那天张起灵还是想了些东西的。
那是一场暴雨,可万米高空落下的雨旅行的路不见得比他远。
他从世界的另一端回家,雨水从衣角裤腿挂到地板,一路蜿蜒进浴室。
这是,千山万水的水。
他把完全湿透的衣物一层一层地剥下来丢进洗衣筐里,在缓缓升腾起的水汽里打了个寒战。夏夜四十摄氏度的水似乎都没那一条毛巾来得温暖,身子热了心还是那个温度,不冷不热。
心里的那份希望不冷不热,不明不暗,已经很微弱了,却不肯熄灭。
要不是有个人拿一碗不合格的面提醒,他怕是早就忘了这玩意儿还暂时寄放在他心里,放在最稳妥也最不容易看见的地方,一丝灰尘也未沾染。其他人看不见,而他在自己那间空荡荡的储藏室里一次次经过,明明只剩这么点东西了,仍是好像没有看见。
他想到这儿就停在这儿了,淋了雨之后一通热水浇下来任谁都犯晕乎。全身都发软,耳边还有越来越细微却密集的雨声,往床上一躺就失了意识一般的,好在还记得拿被子裹上。
这一睡就是两天。烧得迷迷糊糊的,也忘了当初那点决心,到底是不是要去找他。

张起灵睡了两天吴邪也就闲了两天。
别指望这鬼地方能有别的什么客人。
吴邪觉得他是硬生生砍了一棵树剩个桩子,只等那一只兔子。
兔子来了又能怎样呢?留下来吴邪也不能怎么样,吃了舍不得,卖了他傻逼;走了也不过是等它再来。
何况兔子不来。
他是知道张起灵的工作的,碰巧这两天周末,所以他也不急。他坐在那天那个人坐过的位置,半趴在桌上撑着脸看店门外——雨早就停了,还有点阳光,挺适合出去玩的天气。难得的假期这人就真不出门?当年也没宅成这样有病吧——
该不是病了?
十有八九。
想到这里他竟然微微地笑了一下,这是有多没良心。
一个人想着那些不知是不是只有一个人记得的回忆对着空气笑。

渴。
张起灵对空气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寝室里就他一个也没别人能听见——为什么是寝室?
——烧死你他丫的。
好像看见吴邪半张脸出现在上铺的铁栏杆之间,一晃就过去了。他又闭了闭眼,再睁开,那脸又“长高”了几分,离他很近。
——喝不喝?
他这才看清眼前的玻璃杯,边缘泛着光,杯壁的水珠也泛着光,液体带着温度还在微微晃动。
——到底喝不喝!我这么扒在这儿很累的啊。
张起灵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吴邪一手松了扶栏,似乎要从上铺摔下去,杯里液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猛一睁眼。
入眼是白色的天花板,身下是自家的单人床,哪有什么上铺。哪有什么吴邪。
他想坐起来,头还有些晕,索性放弃。然后门开了,张起灵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侧头,看见从梦里走出来的人举着杯子走到床边。
吴邪脚步顿了顿:“小哥,你……醒了啊。”
——还是梦?
张起灵真的没力气说这三个字了,他想了想,还是说:
“渴。”

他好像几年没喝过水了。
好几年。

“你坐起来喝。”
张起灵心说我试过了,四肢都没力气。
他还说我梦见你了,很多年以前的事。
——当然你听不到。
张起灵不爱说话,在心里也很少说。
导致在吴邪看来他就是在发呆,还烧得很迷糊。
“你还是这样,”吴邪说,“以前就这样。生病了也不记得吃药,老以为睡一觉就没事了。算了你肯定忘了。”
——没忘,刚梦见。
“我回寝室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吓了一跳,你他妈原来是睡死了。叫你起来喝水你也是现在这样……我想起这事还想笑。”说着就真笑了。
——……
“起得来吗?起不来我把水给你放这儿了。”
——别,我快渴死了。
这话说出来就不是张起灵了,至少不是吴邪认识的那个。
说出来又能怎样呢?他是真没力气坐起身来,更不想吴邪就直接拿这个泼他一脸。
梦继续做下去是怎样的?吴邪走出门去,床上的人头又晕起来了。哦,当初那根本就不是摔下去,只是跳下去而已,水洒了下铺半床,剩下的一点给吴邪自己喝了——炫耀似的一饮而尽,把小半杯水喝出了畅饮烈酒的痛快——一点没给张起灵留。
那时候还没在一起,后来说起这事,还试着嘴对嘴喂过一次,水流了一下巴一脖子衣服湿了大片,就是没多少流进嘴里。那是后来,但相对于现在,也只是个曾经。
张起灵想起这些,知道自己又烧迷糊了。
他怎么会想起这些。
都忘了,早就忘了。

他终于还是坐起来,喝到了那杯念了几年的水。
“药记得喝,今晚还要下雨,生着病明天就别去工作了,还有……那么我走了啊。”
水应该已经放凉了,明明嘴唇干得恨不得痛饮,还是像喝开水一样一点一点小口地喝下去。
这一点都不像他。张起灵想。甚至这个想法也是。
一不小心就活成了另一个人。
他没有道别,那个人倒还记得回头补一句:
“还有那什么,你把备用钥匙放信箱里的习惯该改改了……多不安全。”
水刚好喝完,透过玻璃折射而来的模糊影子抖了一抖。
是因为发烧吧,简直迟钝到极点,居然丝毫没想过房子里是怎么直接凭空冒出一个人的。
好像他本就该在这儿。
就像钥匙一直在那儿,好像本就要留给一个人,某年某月就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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