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十

无趣的人

【瓶邪】盛夏(6)

他在院子里浇树,拿着塑料管,冲出清凉的水柱——很奇怪,院子里只有一口井,他不知道这水从何而来。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日头很烈,他隐约想起幼时以为这样在阳光下洒水就能看到彩虹,下意识地抬了抬手里的水管,一不小心浇了自己一身。

他想这副模样一定不能被那个人看到,偏偏那个人像是凭空出现,就站在他身边,面色冷淡地看着他半边发梢滴水,胸前大片的水迹,衣襟几乎被浸成半透明的样子。

他一反手就把塑料管对准了那个人,那人闪避不及,当即变得和他一样湿淋淋的。他放声大笑起来,心下想的是:我们已经熟到可以这样开玩笑了吗?

但那个人确实没有生气,迎着飞溅的水上来,一把把他揽进怀里。水管掉到地上,两个人全身湿透,衣料也贴在一起,好像他不过在那人身上揉了一把,那滴水的衣物便皱成一团。

那个人不说话,而他只是笑。打闹作一团,脚下的凉拖鞋踩着积水啪啪地响。他很快脚下一滑,和那个人一起滚到草丛里。那个人似乎是故意挠他痒痒,惹得他一边笑着一边求饶,在草地上打滚,竟也不觉得泥土沾到身上脏。而后那个人制住他,跨坐在他身上,伸手就去扯他湿漉漉的上衣,接着是裤子,他也很坦然,蹬着腿配合着脱了个一干二净,又张牙舞爪地去扒对方的。

他感到很兴奋,同时又矛盾地意识恍惚。两个人好像就这么叠在草丛里做了什么,没有一点疼痛,满身满心都是欢愉。草叶撩动着颈侧、腿弯,却不觉得痒。他好像怕有虫子来打扰,把已经乱成一片的衣服垫在身下,缩起了腿,但很快就顾不得了,纯粹的快乐涌上来,而整个人都深陷进去。他躺在树荫底下,仰着脖子剧烈地喘息,眼里只有那个人眼前未散的笑意,背景里的绿意与斑驳阳光。他抬起一只手遮着眼睛呜咽,被压在身上的人轻轻拨开了,只好同时扬起两只胳膊去捧那个人的脸。那人顺从地低下头来吻他,吻在额头上、鼻尖,然后是嘴角,那么轻柔,可另一边却那么用力,让他快要哭出来……

当他逐渐掌握这副身体的控制权时,吴邪已经知道自己快要醒了。这荒唐的梦境中那个人还在抚摸他的身体,而他的触觉已经开始慢慢地隐去。他不曾想过自己的情感已经到了这个程度,有些恐慌,却又不舍。

那个人的面容那么清晰。只是素来不带情绪的眼神里带了温柔,是他没有见过的样子。原来他已能想像得这样具体。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肢酸软。天还黑着,四下无声。

他把内裤扔到旁边,给自己简单清理了一下,又重新爬回了床上。

这几天来他第一次没有夜半下楼。

 

先前想见见不到,但一旦吴邪开始刻意地去避开那个人,却又觉得他无处不在了。

他待张起灵晨练去了才下楼洗内裤,不想这人偏偏心血来潮改换了习惯似的,撞了个正着。吴邪心虚得很,想遮挡一下手中布料上可疑的痕迹又怕欲盖弥彰,那个人却好像并未留意,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写字的时候张起灵就在旁边看书,吴邪自觉是静下了心,笔头却屡屡出错,到后来练字成了幌子,倒是一心找机会往旁边瞟。却见那人只是看书,神色如常,全然不像他这般心烦意乱,反让他觉得不甘心。索性光明正大地“偷窥”——不信张起灵察觉不到——但看书的人全无反应,任由那目光在书封与他脸上游荡几个来回。吴邪泄了气,转回身去趴着摆弄案头的镇纸,心想那书不过是本普通的地方志,刚搬来时从老宅子的书房里找出来的,枯燥无味,先前随手翻了几页便丢到一边了,这人也不知从哪儿拣出来的,倒是耐心得很,竟然看得这样入神。

却听见背后一声“吴邪”,语气平平,但听在有意者的耳中便是不一样的。吴邪心里起了波澜,面上仍佯装闷闷不乐的样子,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心道有心撩你你不理,不睬你倒主动贴上来了。想着眯起眼睛,殊不知听到自己名字时心里那点愉悦都写在脸上,嘴角都咧开了。

张起灵放下书,起身过来。吴邪便枕着自己的胳膊趴着,侧着脸用余光打量。对方怎么看他,他心里还是没底的,但既然张起灵不计较这些他自己都嫌幼稚的举动,他也就随心所欲了。仰视的视角,那张不露喜怒的脸上难得的似乎是有些无奈。

微凉的指尖触到脸上时吴邪只觉得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下意识地一躲,猛地在椅子上直起身来,他一动张起灵就收回手了,只低头看着他道:“墨没干。”

吴邪这才去看自己的手臂,穿的是短袖,裸露的手肘内侧已沾上了些墨迹,隐约可见瘦金书纤长的笔画。“我……”一时间窘迫起来,怎么办,他总不能告诉张起灵自己把心思全放在他身上了,迟钝到连墨脏了手都不知道,但脱口却是:“还不是要怪你。”

这下真要把他当小孩子看了。吴邪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许他显得稚气些,张起灵也就会对他的举动一忍再忍。他心里清楚,无论说与不说,这人都看在眼里。

张起灵给他的回应是用那长于常人的双指抹过了他的额角。

吴邪愣愣地看着这人微微俯身时贴得更近的脸,冲动地去握那只手,用劲大了些,张起灵竟也毫无拒绝的意思。

“小哥,我……”他说不下去,几乎无法阻止自己躲开那个人的视线,只是抓着那只手垂下了头。

视线一低就能看见刚刚触碰过他的手指尖残留的黑色——原来只是额角也沾到了?

刚才一瞬间他居然以为……

张起灵轻轻抽回了手,语气很平淡:“不要想太多。”而后转身又拿起了那本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书。

“专心。”

这一句像是吴邪还小的时候他爸监督他练字的时候,让人心里沉闷地一声钝响。吴邪还是不敢抬头,垂着眼僵硬地转向桌上已经有些模糊了的毛笔字。

这是已经容忍他到极限的意思?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触碰他?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问出口了,也许这时候应该羞愧地离开,而后一切回到正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但他只是僵在原位,听着耳边书页翻动的声音,手里的毛笔起起落落,手上歪歪斜斜写的是“山有木兮”。

为什么先前有意无意,偏偏挑了这一首。

越发显得这些心思自作多情得可笑。

他写的什么,张起灵当然都看到了。

“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当然都知道了。

“吴邪。”再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吴邪心里好像已经很平静了,慢慢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转身面对着张起灵。

“我说,不要想太多。”

吴邪读不懂这个闷油瓶子,这种神情是认真,还是拿他没有办法。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坐着,要不是吴邪咬着嘴唇神情凝重,或许看起来更像是可以敞开心怀谈天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

“我也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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